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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9b2小说网 > 都市小说 > 爱若悬空 > 第48章
    宋昭宁侧头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如果将接触过女孩子作为参考,闻也的可参考模样少得可怜。

    所以当宋昭宁自下而上地看过来时,他其实无法思考她有没有化妆——

    为什么会在想这个问题?

    明明该说的不是这个。

    她垂眸呼出一口烟气,口感清雅温柔的苏烟,焦油含量很低。唇齿过一遭也留不下什么烟味。

    “席越,或许抽雪茄比较多?”

    她回答闻也问题,手里的烟静静燃烧,烟灰沿着冷白指尖跌落,“我不知道,我不了解他。”

    闻也忍受突突直跳的脑神经,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细针精准地横刺过去,他短促地闭了闭眼。

    “你不了解你的未婚夫?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了解他的义务。”

    闻也一时露出某种难以言明的表情。

    宋昭宁习惯并着食指和中指夹烟,拇指指端贴着无名指,轻慢地捻了两下。

    “我这两天,在做一个梦。梦到一些过往,一场车祸,还有连环爆炸产生的大火。有时候虎口和小指会产生痉挛般的幻痛。”

    她没有靠着斑驳脱落的墙面,留了一寸距离。她散漫地背手碾烟,熄灭的半截烟身握在手中。

    熄灭后的香烟弥漫一股淡雅却难以形容的味道,和她手腕耳廓的香水交织缭绕。

    她伸手过来,凌空牵住了闻也伤痕累累、似乎想挣脱、却因身体里某种更为强大的欲念而生生按下去,从而泛起战栗般颤抖的手指。

    指尖相扣得漫不经心,她勾缠着摇了摇,像幼稚的小朋友许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约定。

    “这些……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“确实没有。”

    宋昭宁又抬起眼,闻也脸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,她认真看着,心里却没有想会不会留疤的问题。

    因为他留不留疤都无关紧要。

    不影响,没关系。

    漂亮的玩具,哪怕落灰、哪怕搁置、哪怕因为没有妥善保存而摔碎裂痕。

    也会有人蹲在地上,不顾被碎片刺到手的可能,一点一点、耐心细致,将碎片捡起,拼凑完整。擦去灰尘,妥善安置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
    其实我的原名是《漂亮玩具》,被敲后才改成这个0.0

    第38章 吻疤

    ◎“别叫我姐姐。可以直接喊我宋昭宁。”◎

    有人下来了。

    昏沉黯淡的光线当空而落,伴随着因为步伐而踩落的细密尘埃。

    一直围绕在他们周身,静窒的、暧昧的、无法付诸于口、凌乱的、纠葛而深刻的情愫,瞬间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医院人多,没有哪块区域完全独立,也没有任何地方,可以容纳两颗你进我退的试探真心。

    他的呼吸变得轻而急促,脸颊一层层地泛出手足无措的尴尬和窘迫,慌乱中对上宋昭宁沉静如水的双眼,她的瞳孔色泽浅淡,像一汪琥珀质地的玉。

    一个人还记得,一个人失忆。

    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他们无可更变的结局。

    但命运永远出其不意。

    在闻也最想不到的时刻,给予他致命一击。

    宋昭宁想起了什么?

    应该不能……闻希也不会罔顾自己意愿把过往告诉她。

    但已经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那些一起相处过的时光,那些朦胧美好的少年情愫,那些并肩学习,互相依靠,坚定而清醒的少女对他说:“等着吧,我总有一天,会成为一名观星学家”的回忆,早就是过往云烟。

    “会很有名气吗?”比她要小的闻也问。

    “不一定,我还没有这样大的把握和过于盲目的自信。”

    小宋昭宁一字一顿,声音清晰地回答:“你想事情变得好狭隘。爸爸是这样教你吗?我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名气,也不会发现从未造访人类历史的辰星。我平庸无比、寂寂无名。”

    她耸耸肩,无所谓地回答:“但那又怎么样?不是每个人都能追逐自己的爱好和梦想。我已经很幸运。”

    小宋昭宁转过头,她站得很高,面前是一架从德国专机运来的天文望远镜。

    冷凉夜风吹过她奶白色的裙角,她双手拎着缀有蕾丝花边的裙子,轻盈地跳下看台,双手张开,直直地扑向闻也。

    闻也向后踉跄半步,到底稳稳地接住了她。

    十几岁的宋昭宁比现在的宋昭宁还要更鲜活一点,毕竟她肩上不用担着颂域的未来,她只需要浪费金钱或浪费时间,去追逐在外人眼里或许幼稚可笑的梦想。

    宋昭宁环着他肩颈,她有些困,绵软地打了声秀气的呵欠,侧脸埋在少年绷得很紧的肩窝。

    “今天好好和爸爸学习了吗?”

    小闻也的声音几乎是从齿关挤出来:“嗯,学习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要好好学。”

    她安心地闭上眼,纤长浓密的眼睫上下交错,声音轻得像呓语:“以后就交给你了。你和爸爸要永远保护我,还有我的梦想。”

    .

    但现实生活中不存在永远。

    陌生人疾步下来时,疑惑目光掠过闻也和宋昭宁。

    宋昭宁往前两步,和闻也并肩,垂在腿侧的手指转玩炫色的打火枪。

    意料之外的插曲打断欲语还休的氛围,宋昭宁手机振动,她扫一眼,来电显示唐悦嘉。

    给她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催,但她牢牢记得登机时间,现在开车去机场还有一段时间,再加上行李托运、换登机牌……林林总总,她们必须要有几个小时的盈余。

    宋昭宁切断她电话,拉出微信对话框,莹白指端映着屏幕随着环境自动调低的光线。

    “私人飞机,不着急。”

    唐悦嘉知道有钱人都会买几架私人飞机提升身份,据说一架湾流的年保养费就在千万以上。

    她有个认识的同学家里有点小钱,前几年脑子一抽买了架七百万的私人飞机,没过两年半价出售,亏得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宋昭宁收回手机,这一片重归静谧。

    先前脚步带起的细小尘埃重新贴着地面,空气仍是令人不舒服的枯朽酸味。

    闻也攥着自己手指,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,像是一场徒劳的赌气。

    “要走了吗?”

    “马上。”

    宋昭宁简单地应,手机贴着质地柔软的衬裤落入口袋,白色背板却和什么冰冷坚硬的物体沉冷相撞。

    闻也低头,眼皮蓦然重重一跳。

    又要走了。

    每一次,匆匆见面,匆匆别离。

    她不说话,呼吸又轻又静。

    那一刻的沉默足有半个世纪,闻也听见自己跳砸很重的心跳,喘息急而冷静。

    想说什么,不想说什么。文字在这瞬间失去本能效应。

    苍白的、无处追寻的、莫名斩断的记忆以及另一个更加清醒的、却踽踽独行的。

    有关他们之间,沉重又单薄的宿命。

    宋昭宁对上他视线的瞬间,心底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。

    我们之间,一直是我主动吗?

    在被我遗忘的那些日子,深陷记忆火海的零碎片段,以及翻开的故事第一页、她在月光下看见的俊朗少年。

    一直都是我主动吗?

    是我先握住他的手,将他带到我身边,把自己私人构建的禁地开放,让他成为秘密的共享者。

    想不起来。

    曾经隐秘无声的心事,暧昧温情的共生,在多年后重逢的那一日,轰然化作噩梦中纠缠不休的爆炸火海。

    ——我为什么能够活下来?

    谁救了我。

    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。

    夜色凌乱交错的霓虹灯,年轻酒保挺拔冷峻的侧脸,他半回着头,眼底有清楚而明显的伤感和痛苦。

    沉入水晶杯底的烫金名片,灯光在他眼底勾勒出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宋昭宁。

    “我姓宋。昭昭明也,安宁的宁。比你大……两岁多一些,就算三岁。别叫我姐姐。可以直接喊我宋昭宁。”

    那是十几岁的宋昭宁。

    但二十几岁的她,不再用如此繁复详细的介绍。

    一张标志性的烫金名片,她没有自我介绍,却问:

   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。

    .

    分针又走了一圈,宋昭宁直起身,后颈白皙若玉,天鹅般姿态优美。

    “我要走了。”

    闻也“嗯”了声,起身要让,宋昭宁却在这时候抓住他的手。

    她目光滑落,自他左手踝骨,到肘弯有一条陈旧暗红的伤疤。

    她一直没问缘由。

    一来是关系不到可以询问彼此私事的程度,二来,她有自己问不出口的缘由。

    其实近距离看过,也不经意地摩挲过。

    上次被困市二院的暴雨,那家骤然停电的厢房,她宁静温和的双眼曾经很深很深地描摹过他。

    她说要走了,但脚步没动。柔软的低跟鞋横在他两腿之中,和洗得很干净的白色球鞋互相贴抵。